记忆的最后,是夏油杰看着天内理子瞳孔里的自己,麻木痛苦却又了悟清醒的自己。
如同最开始幻化的泡泡,它轻轻破碎,代表着记忆的结束。
哪怕习惯了负面情绪的咒术师,在面对刚才的记忆后,也难免感到一阵压力。
这代表着记忆主人的痛苦,也代表了他的强大。
两个人沉默许久,那只咒灵早就无声小时,好一会五条悟才缓缓开口:“……原来如此。”
他明白为什么这两个夏油杰如此不一样了,除了观念上的不同,他们在最终的认知上也是完全相反的。
叛逃的夏油杰否定了世界,他以自己的大义为主,不会去听其他任何声音。
而异世界的夏油杰否定了自己,他以正义的律法为标准,履行自己所认知律法的大义。
他把自己当成守护鱼缸的保卫者,却被残酷的现实打醒,骤然发现,原来自己也只是鱼缸里一条随时会被吃掉的小鱼而已。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或许这两个人还真的会变成不死不休的局面,这并不是五条悟想要看到的。
果然只是这点记忆还是太少,那个普通人夏油杰又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幅温和虚假的模样,而那个世界的五条悟到底在干什么?
算了,要靠挖别人伤疤才能胜利可不是他们的做法,他只要知道这些便够了。
五条悟站起身,他刚想开口说些告辞或者调节气氛的话,却注意到此刻夏油杰低垂的双眸。
他在难过,为另一个自己的过去而伤心。
哪怕只有一瞬,但六眼却精确捕捉到了夏油杰的情绪。
五条悟顿住,他还是开口呼唤着:“……杰。”
夏油杰抬眸,那一抹悲伤好像只是幻影,他还是那个慈悲温柔的教祖大人。
“悟,我们该加速了,”他的神情多了几分严肃,轻叹道,“我觉得,那个人不会放过咒术界本身的。”
违反了他大义的存在,可不只有缝合线一个人,整个咒术界,在那个夏油杰的眼中,也绝对是不该存在的。
如同一个大型的焚化炉,在这样的咒术界里没有完整公平的律法,只有一条条逝去的生命。
绝对的正义和律法是存在的吗?他们无从知晓。
但他们知道,哪怕现在的咒术界腐朽不堪,可依然维系了数千年,它关系着世界。
这也是五条悟为什么温吞处理的理由之一,如果杀了所有的烂橘子,造成混乱,给予世界的创伤也绝对不小。
夏油杰突然笑了下,他饶有兴趣地想着,话锋一转:“或许这样也很不错呢,我很乐意见到局面越来越乱。”
他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作为诅咒师的夏油杰对于咒术界的混乱乐见其成。
“这样吗?伤到杰珍贵的咒术师同类也没关系是吗?”五条悟抱肩轻嘲,歪着头笑盈盈说,“不过,杰你倒是很坚定的相信着身为普通人的自己嘛。”
五条悟蒙着绷带,只能看见勾起的唇角,他身上溢出的气势却冷淡又骇人。
夏油杰撑着脑袋,笑得温润清朗,多了几分高高在上的矜贵。
两个人也不说话,就这样对视着,好像是在比谁先离开视线般。
直到五条悟的手机铃声响起,两个人才回神,齐齐收回视线,默契的忽视了刚才像是小孩子一样的行为。
五条悟看清楚是谁后接起电话,丝毫没有要避嫌的意思,开口时那带着威压的气势消散,他语气随意轻佻:“怎么了硝子,大晚上要和我谈心吗?”
对面忽略他调侃的话,只是语气冷静地回答:“五条,那个夏油杰不在高专里,多半是跑了。”
家入硝子确实是被五条悟嘱咐要盯着对方,她的一个病人比较麻烦,刚治疗完准备去看看,结果房间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现在还是深夜,周围都很安静,以夏油杰的听力,当然也听到了家入硝子的话。
他显然有些惊讶,毕竟没想到他才刚说那样的可能性,那个猴子夏油杰便跑了?
五条悟看上去却没有多少情绪,他很清楚刚才夏油杰咒灵使用的咒术,被勘探记忆的本人也肯定是有所感觉的。
那个夏油杰虽然完全没有成为咒术师的天赋,但硬生生提高了自己对咒力的感知,甚至还有意创造出咒灵。
如果那天晚上五条悟没有察觉到的话,或许也不会发觉这个夏油杰挖掘出自己在咒术界生存的方法。
夏油杰挑眉看他,五条悟简单回了两句后便挂了电话,看上去也并没有要去找的意思。
夏油杰了解自己,他知道那个他想要抓住自己什么的,也确实是有可能实现的。
果然还是要提前准备,但目前那个缝合线的事才是最主要的,刚才的那段记忆让他确定了一定要出掉对方。
五条悟显然也是这样想的,而且,他也确实对那个夏油杰的行为感到好奇,期待着他会揭起什么样的风浪。
在这一刻,他们倒是达成了诡异的共识,五条悟伸个懒腰,随便一躺嚷嚷着说:“我眯一会,晚安。”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他的睡眠时间也不多,实在懒得再找住所,就在杰这将就一晚吧。
“喂。”夏油杰蹙眉想要阻止,却在感受到对方平稳下来的呼吸后无奈叹气。
啧,算了,反正这家伙也待不了太久,他们现在也勉强是合作关系。
说服了自己,夏油杰沉默一会,想着不能因为五条悟就委屈自己睡在椅子上,也自然躺上床。
身体陷入柔软的床铺,不远处是散乱的白发和另一个人熟悉又陌生的呼吸声。
夏油杰不知道想了什么,只是过了许久,他才缓缓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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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鸟无声无息地离开高专,高专里是不可能有咒灵的,那么刚才那种感觉,那种再次见到咒灵的感觉。
他的身体没有不适,看来是夏油杰或者五条悟做了什么。
不过,不管他们有没有做什么,千鸟都不准备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他有莫名的预感,自己的时间或许不多了,所以,他必须加快自己的速度才行。
但在一切开始前,他只是想去一个不准备告诉五条悟和夏油杰的地方而已。
高专在深山老林里,大晚上的想要偷跑出去还真是让人头疼。
如果不是事先联系了伊地知,恐怕他才走出去就会被五条悟抓住吧。
“那个,夏油先生……”伊地知有些欲言又止,这次他也很明白是背着五条悟的,他已经预想到自己的下场了。
千鸟说出自己的目的地,他看出伊地知的不安,轻声安抚:“没关系,悟问的话你照常说就行,就是麻烦你这么晚还特地过来了。”
伊地知是摆摆手,他工作熬夜什么的也是习惯的,不过自己确实是被这位忽悠来的。
“夏油先生,到了。”伊地知停好车,唤道身后好像睡着般闭着眼的人。
千鸟轻声应了,对着伊地知点点头,没说什么便下了车。
伊地知看着不远处车站,沉默着还是没有开口问他要去哪。
千鸟没有管身后,只是慢慢走进车站,现在的天昏昏亮,车站里只有零星的工作人员。
他在现场买了张最早去宫城的车票后,就慢悠悠坐在凳子上等着时间。
似乎很久都没有这样等着时间过去的时候,在以往,他似乎做什么都很着急。
在被迫加入羂索他们后,他的精神压力便越发大,夏日里凉爽的荞麦面也给予不了一丝安抚。
但值得庆幸的是,五条悟依然是那么耀眼,他就像是天空存在不灭的天狼星,不会改变,永远闪亮。
所以说,他和这个世界的夏油杰终归是不同的,那个夏油杰不需要指标,他只要清醒地走在道路上。
但他不行,他需要照亮迷雾的星星,来提醒自己的身份和该做的事。
人的精神是强大又脆弱的,会因为爱因为信仰的离开而崩塌,也会因为这些似乎虚无缥缈的存在而强大。
千鸟缓慢着思考接下来的行动,他当然不可能看着咒术界这个毒瘤存在,他会肃清这个腐朽的制度。
他扬起笑容,笑容里是认真到狂热的坚定,以及仿佛燃烧起来的信念。
种子已经撒下,接下来就要看种子的长势了。
五条悟和夏油杰都觉得他在现在才开始行动,怎么会呢?明明他才一开始就清清楚楚地表达过自己的大义啊。
他从口袋里掏出来刚才从伊地知那顺来的手机,按照他的了解,千鸟顿了下输入密码。
啊,看来两个世界之间连这种都一样呢,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为什么,但作为经纪人的伊地知还是把第一个带的艺人五条悟的出道日作为密码啊。
他迅速浏览,掌握庞大的信息,随后在通讯录翻到了警局和新闻媒体的内部联系方式。
伊地知作为辅助监督,虽然好像是被压榨的,但实际上对于知道一点却不多的普通人来说,也是很厉害的人。
他面无表情地拿着手机操作,直到车站的广播响起,才掰断电话卡,清空聊天记录,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千鸟深呼吸几下,再次恢复温和的模样,车到了,他该走了。
他并没有把所有知道的告诉那两个人,所以他现在占优势的同样也是信息差。
如果世界之间的差异真的只有咒力和诅咒,那么他接下来要做的也不是白做。
……
“虎杖先生,有人来看你了哦。”护士敲敲病房门提醒道。
虎杖倭助抬起头,心里有些奇怪,悠仁那小子今天这么早就来了?今天不是上学日吗?
他看向门口,一个陌生的青年站在那里,注意到他的视线后点点头笑了。
这应该是个看着就温润稳重的青年,他却下意识紧绷身体,直觉在告诉自己不对。
青年手里还提着果篮,他走了进来,自然坐在病床旁的凳子上。
“你是谁?”虎杖倭助严肃着声音质问。
青年把从口袋里掏出副眼镜递给他,声音柔和:“初次见面,虎杖先生,我是为了您孙子虎杖悠仁来的。”
他露出神秘的笑容,强大自信的气势让人不自觉想要相信对方。
虎杖倭助想要让他离开,却在听到青年下一句话后停住动作:
“虎杖先生,您知道世界上还有普通人认知之外的物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