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
乔霏皱着眉头打量了江凌予一番。
白T加短裤,头发乱糟糟的没打理过,就连穿的鞋子还是凉拖,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出来玩的,倒像是穿着家居服出门打酱油的。
不过靖鹤这么说了,那她也没有赶人的道理。
“既然是客人的话,请进吧。”文字虽是欢迎,可乔霏的语气却有些咄咄逼人。
但江凌予没空计较这些,踏着小步跟上走在一行人最前面的靖鹤。
靖鹤知道她想问什么,没卖关子,目不斜视地回:“我说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可没说是免费的。”
“借着玩的由头你揽客呢?!”尽管江凌予已经压低嗓音了,但胸腔里的愠意遮不了。
靖鹤没否认,侧额朝她眨了眨眼,似乎心情比刚才更愉悦了,“你可以这么认为。”
江凌予嘴巴张成一个大大的“O”状,她彻底被靖鹤的厚颜无耻惊到了,哪有人这么会做生意的,奸商,纯奸商。
江凌予指尖掐在口袋里的手机屏幕边缘,气得想打人。
老太太给她零花钱都是纸币,微信余额比她脸都干净。
且不说她出门散心身上压根没钱,再者,她是被人”强绑”来的也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这样就算了,竟然还要她来买单?
江凌予真想就这么一走了之。
但,江大小姐骨子里的傲气绝不允许她就这么落荒而逃,也不能容忍在别人面前说出“我没钱”这三个字,这比杀了她都让江凌予难受,说出去肯定要被笑话死和看不起的。
江凌予搓了搓手,强装淡定地回头瞥了眼乔霏。
这人正揪着蓝毛的耳朵质问他雪糕的事呢,心思压根不在她身上。
还好还好,她没注意到自己的窘迫。
“请进。”靖鹤推开了透明的玻璃门。
“谢谢。”江凌予应得大方。
——
这是江凌予第一次进台球厅。
上高中的时候萧风霖领着她和周筱荷去过不少场子见过不少新奇东西,但那些地方都有个共同点就是漂亮妹子多,他从没带她们来过台球厅,因为他说那地男生很多,有妹子基本上也都有主了,他不喜欢去,说没意思。
江凌予对这的第一印象跟萧风霖描述的差不多。
数十张台球桌,目之所及基本都是男生,且是周身烟雾缭绕的男生,零星几个旁边还有依偎在肩侧的女生,年龄不大,但妆很浓。
“咳,咳咳咳。”越往里走刺鼻的尼古丁味越重,江凌予低头捂着鼻子咳嗽不止。
她总算知道靖鹤和蓝毛身上那股浓郁的烟味怎么来的了,长时间泡在这地方,熏不出味来才怪。
不间断的咳嗽声很快引起前侧弓身打球男生的注意,杆子一扔迈着大步子急吼吼地过来,“阿鹤,你们可算回来了,渴死我了!”
桌子对面的黄发男生闻声仰头,在看到靖鹤身旁的女生时眸色发亮,紧跟着手腕也抖了一下,杆子打偏,球猛地从台上掉落,掷地有声的响动后轱辘轱辘地滚落到了江凌予的鞋尖一侧。
靖鹤弯腰捡起。
黄毛笑嘻嘻地接过靖鹤抛来的球,放在掌心把玩,“回来了,阿鹤。”
话是对靖鹤说的,视线却直勾勾地盯在江凌予身上。
“这位是,新来的朋友?”黄毛问。
“客人,”靖鹤朝黄毛斜了斜下巴,“去把饮料给大家分一下。”
“走吧昭哥!”蓝毛捂着被揪得通红的耳朵揽上了黄毛的肩,他正愁怎么逃离乔霏呢。
“你先自己随便看看,待会找你。”
靖鹤撂下这句话后就和乔霏一起离开了江凌予的视线。
江凌予又咳嗽了好几声,蹙着眉抬眸目光在屋里来回扫视,瞥到角落处放的一把高脚椅,椅子上方有一扇不大的窗户,但貌似是这屋里空气最清新流畅的地方了,江凌予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
涌入鼻腔的烟味被窗口呼啸而过的风带走不少,可以喘气了。
“呼——呼。”江凌予贴着墙沿开始大口呼气。
只是新鲜空气才享受没多久,就有人来打破了这份片刻的安宁。
“一个人待在这不无聊吗?”
是那个黄毛。
“你是不是不会打台球?”黄毛观察她半天了,一动不动双目无神地看着别人打,手都没摸过球杆。
黄毛很热心地跟她介绍起自己,“我技术很好的,在湘青阿鹤排第一那我就是第二的水平,我可以教你。”
说话间黄毛的手已经快要碰到她的手腕,江凌予迅速将胳膊背到身后,正思索着怎么拒绝他,就见靖鹤悄无声息地站定在了黄毛背后。
“有第一在,为什么要第二教?”
黄毛转身,表情错愕。
靖鹤垂眸从裤兜摸出烟盒,一边打开一边闲散地说:“这位我招待,你去陪一下门口刚来的客人。”
饶是黄毛对江凌予再有意思也听出靖鹤话里的暗示了,呵笑一声道,“难得你对个姑娘感兴趣,阿鹤,我不跟你抢。”
黄毛毫不拖泥带水,利索离开。
江凌予在看到靖鹤叼烟的动作时皱了眉头。
“能别吸烟吗?”
刚送走个难缠的又来了个麻烦,她只想呼吸点新鲜空气罢了怎么这么难啊,招谁惹谁了。
靖鹤掏打火机的指尖一顿,取下唇上叼着的烟在她眼前弹了弹,笑意盎然,“这不是烟,长得像烟的糖而已。”
……这人说瞎话不打草稿,大白天的不怕被雷劈吗?
江凌予尬笑地盯着那根烟,无言地扯了下嘴角,看向靖鹤的瞳仁里只有明晃晃的四个大字。
当、我、傻、吗
“不信?”靖鹤问。
傻子才信。
江凌予摇头。
靖鹤突然收敛了笑意,神色肃然地看了眼夹在指尖的那根烟,“我可以咽下去。”
起初江凌予还不信,见他已经将烟的一半都送进了口中,她就慌了。
这人精神状态有很大问题!
“别!”江凌予急声制止。
靖鹤脸上逐渐浮现恶作剧得逞后的奸笑,打火、点烟、吸烟、吐烟圈的动作一气呵成,好不潇洒。
“骗子,神经病。”江凌予一边抬手扇烟一边瞪着靖鹤骂他。
被骂靖鹤没什么反应,但挥烟的举动让他的眸光动了动。
怪不得从一进门眉头就没松开过,让她自己转转结果缩到角落跟个鹌鹑一样。
靖鹤仰头看了眼她头顶正上方的窗户,迎着风笑了下。
原来是很讨厌烟味。
靖鹤齿尖一松,那烟便从他唇边掉落无声地砸在地上,洒下点点烟灰。
江凌予瞧了眼地上染着猩红火光的东西,不明所以地看向靖鹤。
刚吸了没两口就这么扔了?
靖鹤揣着兜用鞋尖将火光捻灭,语气非常傲慢,“太难吃。”
“这辈子吃过最难吃的糖。”靖鹤吐槽。
……还在演,江凌予不得不承认靖鹤还挺敬业,演得有始有终。
……
“看半天了,不玩吗?”靖鹤倚着墙突然问道。
“……玩,当然玩,”干巴巴站半天了江凌予也不好再装下去,于是问,“你们这的收费标准是?”
“台位费按人头算,15一小时,零食饮料价钱另算,如果不会打可以找员工教,免费,”说到这靖鹤轻啧了一声,瞥头看她,“不过你是老板亲自教,所以不光不免费,价格要翻倍。”
简直奸商。
不过是15还是30对她都没差,反正她一分没有。
算了,大不了待会再打电话找路欣救急,江凌予点点头,说:“你开台吧,钱等玩完给你。”
“什么时候说要收你钱了?”靖鹤露出很讶异的表情。
这人演起来没完了是吧。
江凌予白了他一眼,“不是你说是收费的吗?”
“我说收费没说收你的费,费用我出。”
“……”
江凌予真想打开靖鹤的脑壳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说的话没一句听得懂的。
靖鹤笑了声,慢悠悠地说:“我去给你拿饮料。”
——
见靖鹤在饮料柜翻找了好一会,蓝毛蹲下身凑过来,“靖哥你找什么呢?”
“怎么全是酒,可乐雪碧有吗?”靖鹤问。
“好久没进过了,靖哥您又不是不知道,来这玩的人都爱喝点带浓度的酒,您说的那东西十天半个月都不见得卖出去一瓶。”
既然那么讨厌烟味,估计酒味也不会喜欢。
靖鹤“啪”地关上柜门,问蓝毛:“有除了酒之外的饮料吗?”
蓝毛刚想说没有,转念又想到什么抬了抬手臂,说:“牛奶可以吗,刚买的我还没拆。”
“可以,谢了,”靖鹤抽走蓝毛手里的牛奶后还不忘补了一句,“回头请你10瓶。”
而等靖鹤再回去的时候,窗台下已经没有了江凌予的影子。
见靖鹤望着冷清清的高脚椅发呆,一旁打球的黄毛喊了他一声,“阿鹤,那妹子接了个电话就走了,她说下次有空再玩。”
靖鹤噢了声,情绪没什么起伏,平淡到像是早预料了一般,随手将手里的东西丢给了黄毛。
“换口味了?”黄毛怔怔地看着手里那瓶未开封的牛奶自言自语道。
*
街上。
过了12点,城市进入午休待机模式,日影昏沉,行人疲倦。
一接到林辙电话江凌予便立马从台球厅跑出来往家赶,握着手机的指腹沁出细密的汗渍。
墓地离家不算近,她本以为两人至少要到两点以后才会回,这也太早了点。
紧赶慢赶,江凌予终于赶在两人回来之前先一步躺在了床上。
刚想平复一下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江凌予便听到屋外传来清脆的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耳畔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江凌予也愈发紧张和心虚。
“咚咚咚”的三下叩门后屋外响起林辙的声音。
“能进吗?”是小心询问的语气。
赵琴兰似是嫌他多事,干瘪的嘴唇翕动一下后掌心已经抬起。
“我进了?”林辙又问道。
江凌予压低嗓音回了个“嗯”。
“打电话的时候听你声音……”林辙刚一进门就发现了江凌予的不对劲,“你额头怎么出了这么多汗,脸……脸也比出门前更红了,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江凌予被林辙盯得心里发毛,怕他发现她是装的,抱着被子默默往墙角挪了挪。
“出汗是好事,可以排出体内毒素,”赵琴兰瞅着林辙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叹了口气,“都说了她有事会说,小辙你着急忙慌赶回来干啥,瞎担心!”
“你心跳好快。”林辙突然凑近说。
江凌予捂肚子的动作一僵。
这是,被发现了?
“我送你去医院。”这次不再是询问的口吻,而是肯定的,不容置疑的语气。
江凌予吓了一跳,呼吸都不畅了,感觉全身血液仿佛在倒流。
玩笑,似乎开大了……
“去医院干什么,又不是生了大病去什么医院,”赵琴兰拧着眉头满脸不悦,干哑着嗓子喊,“你不是买了一堆药吗,先让她把药吃了,治不好再说。”
赵琴兰说完这句“砰”地关上了门,一边走一边嘟囔着,“一点小病就去医院,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上赶着沾晦气。”
屋里只剩下面面相觑的两人。
“林辙我好多了,”江凌予揩了把额前的细汗,从床上坐起来,“真不用去医院。”
林辙点点头没说什么,出了卧室,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两个袋子,一个黑的一个白的。
白色袋子里是一大袋药,满满当当,撑得袋子边缘裂开了一道小缝。
至于那个黑色袋子。
外部做了加厚加深的处理,似乎是特意不想让人看出里面装的什么。
“黑袋子里是什么?”江凌予指着那黑袋子问他。
林辙没答,递给江凌予让她自己看。
虽然林辙脸色淡淡的没什么变化,但她分明看见他的耳廓变得猩红透亮,忽闪的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