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显得有些诚惶诚恐,“多谢大人,我自己来也可以的。”
“顺手的事,不必言谢,不过你的房间视野倒是很开阔。”虽然私塾位于巷角,但二楼的窗户一推开就能看见外面繁华的街道。
“哈哈,这边的房屋低矮,所以没有什么遮挡,不过平日里也不怎么开窗,一是大夫说最好少见风,二则是多少有些喧闹。”李良喝了水缓过气来,说话没有刚刚那么费力了。
对这一点卫河墨深有同感,卫家就是隔着一条巷子就是街市,每天还没天亮就要被小贩的叫卖声吵醒。
言归正传,卫河墨紧紧盯着他,不放过李良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陈力海大人的丧葬事宜,是当初在他身边服侍的你们一手操办的吧?”
知道卫河墨一定会有这一问,李良叹了口气,回答道:“大人,我们那天确确实实是看见陈大人咽气了才敢安排陈大人的身后事的,因为府上没有其他能够主事的人,我们还请了医馆的大夫,大夫说的确咽气了……”
“是长寿堂的范医师吗?”
李良听到卫河墨如此准确地说出大夫是何人,明显诧异一瞬,“是,是的,就是范医师。陈大人那一阵子总是生病,就是范医师上门帮大人看病,所以最后也是范医师来。”
卫河墨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先前翻阅的医案,里面确实有提到陈力海的病。
【胸痹不得卧,心痛彻背。】
“这么说来,你们当初是认为陈大人死于心脉痹阻,所以在范医师下定论之后就给陈大人举办白事了吗?”
李良点头:“是,其实在陈大人卧床不起的那段日子里,管家就和我们说,陈大人怕是时日无多了,要我们快些做好准备,所以对于陈大人的死,我们并不感觉意外。”
“只是万万没想到,陈大人居然死而复生了。”
卫河墨手指轻敲桌面,“你们几人都是看着陈力海大人下葬的吗?”
“会不会在停灵的那几天,陈大人就活过来了,却被贼人掳走了?或者陈大人本就没死,而是被贼人使了某种计策偷天换日?埋下去的人根本就不是陈大人。”
“不,大人,我确定当初埋下去的就是陈大人!”李良坚持自己的说辞,“丧礼这样的大事容不得半点疏忽,何况陈大人的致仕官员,装殓时是有宗祠长者验明身份才能入祖坟的,不会有错。”
卫河墨:“陈大人的墓在何处?”
“陈力海大人籍贯就是易山府人士,所以就葬在淮行村里,那是陈大人的老宅所在。”当初李良和管家负责陈力海的丧事,一路跟着到他下葬为止,所以记得很清楚。
他又补充了一点,“两位夫人也葬在陈大人的墓旁边。”
卫河墨记下这个地方,打定主意要去走一趟,“多谢了,对了,我还想知道其他关于徐夫人的事情,听说她是得了疯病去世的,可有什么内情?”
“……”李良面露难色,吞吞吐吐不肯说话。
程子君大手轻轻按压他的肩膀,看似轻飘飘的动作却如同有千钧之力压得李良无法动弹,“希望你还是说实话,不然涉及官员的案子,你可免不了到刑房走一趟。”
李良支撑不住,哀声叫道:“大人,我知错了,我说。”
在程子君的武力胁迫下,李良只能把事情全盘托出。
徐彤确实对下人们很好,李良也承过她的情,所以不愿意把这些事说出来毁坏了她的名声,让徐彤死后还不得安宁。可是现在实在没办法,为了保全自己,李良也顾不上帮她隐瞒了。
徐彤的疯病和陈力海脱不了干系,可以说是陈力海一手造成的。
据李良所说,陈力海上了年纪,那方面渐渐不行了,只有极度的外力刺激才能让他重振雄风。
于是他的变态嗜好就变成喜欢见血,徐彤嫁过来以后受了不少苦头,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被陈力海虐打。
这也就算了,日积月累下来徐彤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对于娶进门的妻子,陈力海多少还是有些分寸和情谊,不至于太过分,伤人性命。
可是近几年以来,这些普通的手段已经激发不起陈力海的兴致了,他便越来越过分,不仅让徐彤吃他的排泄物,还将各种骇人听闻的器具都用到徐彤身上,徐彤受伤躺在床上休养三五天已经是常有的事情。
更过分的是,有一次喝酒时,陈力海突发奇想,便把两个书童叫进来。
卫河墨皱眉,他隐隐知道接下来李良要说什么了。
李良咽了咽口水,艰涩地说出那段话,“陈大人让我和阿昌拉着夫人行那等事。”
人渣!
卫河墨气得咬牙,顾忌现在还在查案,只能恨恨在心中怒骂陈力海。
“不过我们并没有碰夫人一根手指,夫人清清白白,请大人一定要相信我,不然传出去了,夫人的名声就毁了。”李良见他们神色不明,连忙摆手解释,都要摇出残影了。
李良说,因为夫人实在太过害怕,发出了尖锐的惨叫,被一直待在门口的白狗听见了。
因为徐夫人对白狗也很好,狗一直很喜欢夫人,所以听见夫人的叫声后就冲了进来,见到被绑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夫人还有即将朝夫人伸手的阿昌,白狗就发狂了,在屋子里四窜咬人。
李良还向卫河墨展示了他手臂上的伤疤。
齿痕之深,几乎把手臂咬穿了。
“也许是咬伤骨头了,每到冬天,这只手总是痛得厉害。”李良苦涩笑笑。
陈力海的酒劲也被白狗吓得一干二净,所幸白狗没伤他,只是咬李良和阿昌。意识到自己酒后的不妥与荒唐,看在白狗还认主,没伤害自己的份上,陈力海只是抽了白狗十鞭子,没要它性命。
不过陈力海经此一遭,也发觉了新的刺激点。于是他鞭打徐夫人的时候,房里总是留着他和阿昌两个书童在一旁观看。
直到又一天深夜,陈力海喝多了,醉醺醺的他叫人把白狗牵过来,命管家给白狗喂兽用的发情药,把狗和徐彤关在一间屋子里,自己则是在窗外观看。
“彭!”
李良被吓了一大跳,开始猛咳起来,“咳咳咳——”
一咳嗽就停不下来了,李良憋着气,拎起在一旁小火温着的药壶,给自己倒药。
喝完药之后总算好多了,李良眼神不安地看着卫河墨,也不敢坐下去了。
桌子上显现了丝丝裂缝,足见卫河墨刚刚砸桌子的力道有多大。
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卫河墨深吸两口气,试图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愤慨。
怎么总是遇见畜生!
不,简直比畜生还不如!
卫河墨:“抱歉,吓到你了。”
他补救般接过药壶,再给李良倒了碗药。
不过……
“这壶药是不是煎的次数多了?”卫河墨嗅嗅药壶散发的味道就知道药太淡了。
李良窘迫地摸摸自己的耳朵,“煎了四次了,实在没办法,囊中羞涩。我的学识不足,现如今在私塾当夫子,只能教他们基础的识字算数,收的束脩只是刚刚好过日子。再收高的话,这些孩子的家里也负担不起了。”
听到他的这一席话,再看看被自己砸得摇摇欲坠的桌子,卫河墨不好意思地抿唇,“实在对不住,这是赔偿你桌子的银钱,还有感谢你告知我这些事的报酬。”
“咚。”一道清脆的碰撞声在桌上响起,李良看到如此大的银锭说话都不利落了,“不,不,大人太多了。”
卫河墨强硬塞到他怀里,“不多,不要推拒了,收下吧。”
“之后的事呢?那只狗是不是后来被剥皮了?”卫河墨觉得陈力海身上的犬皮就是那只白狗的。
或许是感恩卫河墨的银锭,李良说得详细了很多。
陈力海开了这个头之后就再也停不下来了,隔三岔五就把白狗和徐彤关在一起。
可是过了一阵子,陈力海发现徐彤居然在私下里对白狗这么好,不仅关心狗吃什么,叮嘱厨房的人给狗吃新鲜的肉,天气冷了还给白狗准备衣裳和过冬的窝。
陈力海是一个很矛盾的人,他享受自己的妻子对自己的恐惧,却无法忍受徐彤对一条狗这么好,尤其是一只和徐彤有过纠缠的狗。
尽管都是他亲手造成的。
可陈力海还是有了被戴绿帽的感觉,不管怎么说,他对徐彤还是存在着畸形的爱意。于是,他在徐彤受完鞭刑躺在床上休养的时候,把白狗的皮活生生扒下来了。
血淋淋的犬皮被陈力海拎在手里,血滴滴答答落下来,一路落到徐彤的床前,徐彤就这样在血液的腥味中醒来了。
当她一睁眼,看见的就是狞笑着的陈力海,还有他手上被血液浸染得湿漉漉的犬皮。
徐彤的尖叫还没喊出声,陈力海就劈头盖脸把犬皮死死盖在徐彤身上。
于是徐彤不敢张嘴尖叫了,因为她一张嘴犬皮上的血液就会滴到她的嘴巴里。她也不敢睁眼,因为睁眼什么也看不见,她已经被犬皮罩住了整个脑袋。
眼前是一片血红,鼻尖是充满腥臭的味道,手上胡乱挣扎摸到的是还带着肉碎黏腻手感的皮。
就这样,徐彤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