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十几秒也确实只是十几秒,应时月总归是没有超能力的。
也不能真正延长时间。
音乐停下的那一刻他才迟迟想起睁眼,接着就丝毫不出意外地与看着他的乔亦四目相对。
乔亦向着他目光的方向低了低头——也就在这一瞬间,应时月骤然有一种这人下一秒想要亲上来的错觉。
但也只是错觉。
他们当然在公演台上亲过,在链团的生态下,有粉丝起哄就什么都做得出来——这很正常,不然应时月也不会有这一瞬间的潜意识。
不过此时此刻,这显然只是乔亦想将他放下来,于是在转移重心时会产生的无意识小动作。
而应时月刚踩上地面,乔亦就很干脆地在台上坐了下来,仰着头看台上剩余六个人:“……最后一首你们跳吧,我已经不行了,我现在太虚了。”
“前辈你还年轻呢,”唐言笑,“现在还不能虚的,我们可以把你抬起来继续。”
“那也不是不行,”乔亦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口气,“反正我现在就在这坐着,你们想怎样都行。”
应时月一扭头,就看到唐言在对他使眼色。
“小言你看我干什么啊,”应时月于是举起话筒说,“是觉得我去下手你作为提议的人就没有负罪感的吗?”
“不然呢?”唐言继续笑,丝毫不掩饰自己想要看戏的心理,“十月前辈加油。”
话都这么说了,应时月于是放下手麦,转到乔亦身后试图从背后将他强行拉起来,倒是也没费什么力气——于是他这时候才后知后觉有点意外地发现,这人似乎,比四年前还轻了点。
也不算是不健康的暴瘦。但应时月对这种细微的变化非常敏感,于是时隔四年也能意识到其中差异。
最后一首歌就在这时候响起,仿佛是为了配合他们般临时切的,一首动作幅度很大的歌。
乔亦以一副虚弱的神色,被应时月两只手臂拖着站了起来,接着就很顺理成章般往后倒了倒,斜靠在了他怀里。
应时月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唐言很自然而然地过来凑热闹,拉了个小后辈一人拽着乔亦一只手开始跟着音乐比划动作。
“你们把我当什么气球人玩具吗,”乔亦完全不抗拒,任由着他们操纵,最后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怎么我的形象在回来第一天就彻底消失了。”
“那也不至于,”应时月调侃的声音从他斜后方传来,“你自己认真跳也好不到哪里去,别在后辈身上找理由。”
乔亦:“——十月你是不是太过分了啊!”
剩下三个小后辈就在一边给乔亦“伴舞”。
于是最后一首歌再没人认真跳——除了被认真跳的乔亦本人。这个环节也在台下的欢声笑语中结束。
*
后续还有一些舞台,乔亦不会再上场,但是最后的谢幕环节都会参加,所以也不会提前走人。
事实上,公演的剧场到他们住的宿舍楼有一段距离,每次结束后,大多数成员都会乘坐公司准备的大巴车一起回去。
不过乔亦倒是没准备跟着大家一起回去。
他给staff请了假,说是有私事,于是站在一边角落默默收着背包准备提前离开。
此时此刻的应时月和明宸,一同站在另一个角落收东西。
“十月你想说什么就过去说,”明宸在两分钟内看了应时月第五次,终于忍不住开口,“不要一直摆出一副欲言又止、想动又想等着他主动过来的表情——我敢保证,他现在绝对不会过来的。”
“有那么夸张吗,”应时月这回真有点迷惑了,“我好像只是看了两眼吧?”
“我多了解你,”明宸语气非常理所当然,“我不仅看到你看了他两眼,知道你有话想说,甚至还知道你想说什么——神奇吧?”
“那倒也不神奇。”应时月很无奈地笑了笑,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那我过去问问他吧。”
说到底,“只谈工作”这个宗旨,本身就是他自己给自己设下的、一个无人在意的线。
况且又不是没违反过。
“怎么了,”注意到来人,乔亦拉上背包拉链,抬起头,“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没有什么需要你做的,你现在也做不了什么吧,”在身后好几个小后辈或躲躲闪闪或光明正大偷看的目光下,应时月压低音量说,“我只是想问一下你,过几天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乔亦的生日是10月9日,就在三天之后。
正经的十月生日。
应时月还记得,刚给乔亦说自己名字来源时,这人还说:“你看,换个理解,这也可以是——你天生就应该和十月出生的人成为朋友,是吧?”
“什么歪理邪说。”应时月当时说。
不过,平心而论,虽然“在十月出生”算不上什么小概率事件,但比起概率,他其实一度觉得,这事多少还是有点命中注定的感觉。
毕竟人总是喜欢特殊化自己周围发生的一切,应时月也不例外。
“啊?”此时此刻,听到这话的乔亦语气似乎有点意外,他愣了愣,才问,“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不是什么都可以,”应时月笑了一声,“你让我给你转五百万的话,那我肯定是转不起的。”
“让我想想,”乔亦点点头,有一阵没说话,似乎是在思考,过了十几秒,他才抬起头,盯着应时月继续说,“……那你来陪我过零点吧,我到时候买个小蛋糕,可以一起吃——这个行吗?”
一个……应时月一开始完全没想过,但听到对方说出来,又觉得顺理成章的答案。
门口有staff过来,催促他们快点收拾。
“好。”于是应时月点点头,“我到时候提前一点过来——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明天见,”乔亦对着他笑了笑,“十月哥哥。”
这回,应时月倒是没让他别这么喊了。
*
晚上回宿舍后,时间已经快十一点。
应时月进门放下包,没有像平时结束公演后那样,先换衣服、洗漱又或是刷链团专组,而是第一时间就走到书桌前,坐下来,按下电脑的开机键。
这还是刚刚在台上的灵光一闪。
他好像一直在思考乔亦离开的理由,反而忽略了一些最简单、直观的问题。
一个人消失四年能做什么?
如果是一般的普通人,那可能有无数种答案。
但这是应时月心中距离天才最近的普通人——十八岁的乔亦,根本不可能不在世界上留下任何痕迹,也根本不可能放弃自己最喜欢的东西。
应时月一边想着,一边不断按动鼠标,最终,花了十几分钟,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页面。
——答案简单到理所当然。
屏幕上一篇去年底发布于某地学类顶刊的论文,其上三个署名,排在第一位的名字是“Qiao Yi”,小字部分的作者介绍,跟的是某个海外top高校,一看邮箱后缀就知道是学生。
乔亦刚上大学时曾经说过,他的下一步规划,就是去那个学校读博——这人说的时候,丝毫没有考虑过不被录取的可能。
虽说拼音重名的可能性并不算小,但如此巧合,应时月有理由相信,这绝对不是任何重名的人。
于是他将作者邮箱复制了一遍,打开自己某个无人知晓的邮箱小号,将其粘贴在收件人的位置。
接着他将光标停留在标题处,删删减减,试图写点什么,但最终,也一句话都没写出来。
——我能说什么呢,又想要得到什么答案呢?应时月问自己,然后就发现,他根本解决不了这两个疑问。
那也就没有发这封邮件的理由。
有些问题,大概真的只能等本人亲口说。
应时月这样想着,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关掉了邮箱页面,转手打开了论坛Link专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