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一定已经发现他是卧底了,太宰甚至连他读书时的一些记录都找到了,对他到底是什么身份难道还不明白吗?
但是坂口安吾还是想去挽留,太宰没有直接上报揭穿他,那就代表太宰对他还是有一点朋友情谊在的。
即使这可能是太宰的陷阱,也许是他在自投罗网,但只要有一丝希望,只要事态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境地……
无论如何,坂口安吾想去挽留。
……
在进门前,坂口安吾先将星引开了。
虽然到现在还在做这种事,确实很虚伪,但坂口安吾并不希望待会的谈话让星知道,星是一个很纯粹的人,并不知道她已经因为坂口安吾而遭遇了原应没有的对待,但可能是愧疚吧,也可能是其他,总之坂口安吾是想维护她的纯净之心的。
即使是认识没多久的人,她依然十分关怀,可以为了心中的道义而与朋友相对抗。
是很了不起的人。
如果不是时机不恰当,也许她也能成为坂口安吾的朋友。
而面对这样的人,坂口安吾真的很不忍心将自己的真面目暴露在她的面前,她一直认为坂口安吾才是受害者,但哪知坂口安吾才是那个最罪过的人呢……
就算是太宰,应该也不希望星受到伤害吧——听说太宰和星已经很玩得来了,之前看起来还有些关系微妙,现在感觉已经很融洽了,是可以一起玩到一起去的好朋友了。
所以太宰也很配合,没有在星面前说些什么伤人的话来,只让坂口安吾进屋详谈。
……
室内很昏黑,太宰治没有开灯,只依靠着一点微弱的自然光来照明。
他在等待着他的朋友——坂口安吾的到来。
太宰治早就知道坂口安吾的身份了,早在他与阿哈做交易之后。
‘如果当初没有出于好奇心而去做这个交易就好了。’偶尔太宰治也会这么想,‘为什么偏偏要我来知道这件事呢?’
但是又很庆幸,至少、至少,在他知道了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之后,像那样的惨剧不会再发生了。
而他也不会和那个跳楼的蠢货一样,做那种痛苦的事,甚至他也没有把事情完全做好,就自顾自地去死了。[1]
也许他也有他的理由吧,但那是另外的太宰治要考虑的事,现在的这个太宰治,还没有到那个地步,可能是因为他并没有像那个做了首领的家伙一样,真的获得了■吧。
是的,太宰治与阿哈做的交易就是——未来。
他本来是以一种嘲弄的心态去与对方做的交易,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对方是神明,只是以为是一位能力特殊的异能力者。不过因为太宰治的特殊异能,他很少有这种能够亲身体验到异能力的神奇之处,所以也就顺着对方的话做了个交易,甚至还故意刁难对方,提出了几乎不可能实现的交易内容。
交易内容是:帮助星,而与之交换的是,阿哈让太宰知道未来的事。
结果就是,阿哈短暂地给了他■,太宰治从中获得了两个人的记忆,一个是之前提到的,真正获得了■的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的记忆;另一个是交易对象星的记忆。
据这位阿哈先生所说,他原本打算交易给太宰治的,只有另一个世界太宰治的记忆,结果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把星的部分记忆也塞进去了。
对此太宰治持怀疑态度,他觉得这位阿哈先生就是故意的。
因为他在获得了星的部分记忆之后,的确对她产生了一些、很难说明的复杂情绪,她有点像中也那个矮子,都很有蓬勃的生命力,但是又不完全一样,她是有着强大的心的、很奇特的人。
现在他的确不是很想对这位星小姐做些什么了,反而还对她起了好奇心——这样的人,如果观察她的话,能不能从中找到太宰治一直寻找的,可以填充空虚的心的事物呢?
至于■,阿哈似乎对他做了什么手脚,直接将这件物品打码了,他现在无法知晓这件东西到底是什么,对它的印象一直是模模糊糊的,硬要去想的话,会很容易就走神,不知道自己刚才到底在思考些什么,要过一阵子才能缓过来。
真是危险的异能力,太宰治决定暂时不去对抗阿哈,等通过接触星了解他之后再来考虑如何对付他好了。
而在后续和星的接触中,虽然太宰治的确会很经常被她的神奇脑回路震撼到,但最后还是勉强成为了朋友。
太宰治坚持要加上这个“勉强”,他拒绝承认自己的确有被星触动到些什么。
太宰治并没有准备对即将到来的坂口安吾做些什么,即使他知道了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但那现在一切都还未曾发生,一切都还来得及改变。
本来他没打算那么快就对坂口安吾下手的,但是坂口安吾似乎因为白麒麟被俘一事有了些小动作。
他在这种时候,不在他的小格子里处理情报,独自出现在空无一人的荒僻地方,还能是在做什么呢?总不能其实是在忙里偷闲吧?[2]
何况星盛情邀请,怎么能不过去吓安吾一趟呢?
……就是之后,还发生了一些其他的事……不过也算是按计划进行了。
再之后,太宰治发现坂口安吾似乎还是上报了些东西,导致星身边出现了奇怪的家伙。本来太宰治没有怀疑那个渔民的,但是他似乎有一些想要将星引导去找异能特务科的言行,再加上之前坂口安吾肯定已经上报了关于星的异能的事,基本可以确定异能特务科已经盯上了星。
这种无辜的朋友被夹杂在港口黑手党和异能特务科之间的事……
太宰治无论如何也不想再看见了。
但安吾也是他的朋友。
所以,其实太宰治只是想给安吾一个小小的警告,吓唬他一下罢了,并不会真的揭发他。
而且,太宰治也有一些,想要对安吾说的话,一些,关于织田作的事。
……
坂口安吾进了屋子,但因为这是集装箱改装而来的,室内又没有开灯,所以显得很是黑暗狭小,而他的心也像是被这黑暗而狭窄的空间挤爆了。
太宰在把他接进门内之后就一言不发了,‘他是在等我开口吗?’坂口安吾忍不住这样想,‘还是这只是他的一种审讯的策略呢?太宰的审讯一直做得很好,无论是多难开口的俘虏,都能从中掏出点有用的信息来。’
坂口安吾虽然也接受过反审讯的训练,他的成绩也很好,不然异能特务科也不会放心把他下放去卧底。
但是,这都是在审讯人不是他的朋友的情况下,所以他还是忍不住先开口打破了这一片令人心惊胆战的寂静。
“……太宰,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到开口了,坂口安吾才发现原来他的嗓子已经发哑了,那声“太宰”被他念得艰涩无比,但他还是勉强自己说完了整句话。
“安吾说的话真是奇怪,我可没有邀请你来啊。我邀请的难道不是星小姐吗?”太宰治却是这么回应。
‘他说这句话,是想和我划开界线的意思吗?’坂口安吾很难不去这么想,‘他很明白他的暗示已经被我接收到了,但还是说了这种话……也是,毕竟是我先对不起他的……’但是坂口安吾想不出要怎么去回应这句话,他的脑子已经被焦虑、悲伤与痛苦占据了。
“安吾,你为什么不说话呢?”太宰却像是不明白他的痛苦一样,轻飘飘地抛出了这句话,“是因为觉得和我没什么好说的了吗?毕竟你和我、和织田作,不是一种人呢~”
太宰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还带着点笑意,只是那点笑意并没有让坂口安吾好受,反而感到了刺骨的寒冷。
他一定是知道了我的身份了!他一定!一定……
“不是这样的!太宰!我……我是真的将你和织田作当做朋友的!”坂口安吾以为他是吼出这句话的,但是现实却是他发出的声音小到连他自己都几乎听不清。
“我只是、只是……”坂口安吾羞愧地垂下了头,蹲下身子想要把自己埋进土里去,口中呢喃着无意义的话,却不知道要怎么说明自己对他们是无害的,因为这不是事实,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再欺骗他的朋友又有什么意义呢?
太宰治却一反之前残酷的模样,他把手轻轻地放在坂口安吾的头上,很温情地抚摸着,开口说:“没关系的,安吾,我都明白的,我们都明白的。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太宰治不等坂口安吾回话,又很快继续说:“只是安吾,你有想过吗?我们这种情况,是不能维持很久的,你有什么打算吗?”他也跟着坂口安吾蹲下来,盯着坂口安吾因垂下脑袋而看不清的眼睛,对坂口安吾说,“还是说,你打算到时候就这样一走了之吗?”
“……”坂口安吾自己也很纠结这个问题,他也无法很好地回答。
“安吾,我还算是好的,你有考虑过织田作吗?到时候他被你牵连了,要怎么办呢?他现在可不算是孤家寡人了,他是有五个孩子、啊不对,还有星呢,是有六个孩子的父亲了。”太宰治说到织田作之助有六个孩子的时候,语气也变得轻快了起来。
坂口安吾也终于有勇气抬头看向太宰治了,很犹疑地说:“你的意思是……”
“是的,安吾,我想要让织田作离开这边的世界——带着他的孩子们一起走。”太宰治的眼神变得出奇地明亮,脸上飞扬的神采是坂口安吾前所未见的。
这种事,这种事,他怎么可能会拒绝!他怎么忍心拒绝!
“谢谢你!太宰,真的很感激你!这件事我当然会帮织田作先生的!”坂口安吾忍不住喊了出来。
他的友谊之路,还可以继续!它拐出了坂口安吾未曾想过的全新方向!
黑暗中的花,也要走向光明的世界了!
“安吾——你不要喊得那么大声,我的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我可没有对你许诺什么,你在说些什么奇怪的话啊~”太宰治终于又恢复成他平时的搞怪样子了。
不过,他虽然否定了,但其实就是害羞了吧。
坂口安吾想到太宰治居然也有这样一面就有些想笑——也不是说太宰治这样很好笑,只是可能,因为他今天遇见的事实在是太令人高兴了吧。
“好,我知道了,你没有答应我什么,是我答应了你。”但是为了不让太宰治恼羞成怒,坂口安吾终究没有笑出来,只是这么回应太宰治的话。
但是太宰治并不吃他的这一套,他又端出来他那副吓人用的阴沉面孔:“安吾,你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吗?你可不要忘记你对星小姐做过的事,你之前不是还不想让她听见我们的对话吗?要不是我隔音做得好,你刚才叫那么大声早就引起她的注意力了!我会一直盯着你的!不然我就把你做的肮脏事揭发出去!”[3]
说到这个话题,坂口安吾也很有些羞愧:“抱歉,星小姐的事,我会弥补她的。”而且太宰现在再来说要揭发他,很明显是在说玩笑话了。
……也不一定,太宰说的“肮脏事”,也有可能指的是他自己在太宰手上的那些黑历史,这个威胁也是很有力度的,就算没有说出他最紧要的那个秘密,这种社死的情况坂口安吾也是不想面对的。
想到这个可能,坂口安吾竟又感到一丝胃痛。
但是,无论如何,太宰不打算揭发他,他们还能继续做朋友,织田作先生也能到更适合他的地方去,这样的未来,真的是太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