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相扶将地起身,降谷零手掌上也多了一些细小刮伤。不过二人都是视受伤如家常便饭的人,谁也没觉得这算是什么大事。工藤新一甚至问他,这附近哪里有自来水龙头,打算冲洗一下就算。
没等降谷零回答,诸伏景光就一手抓一个,笑着看这两个都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朋友。
明明景光笑得很天使,工藤新一和降谷零却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降谷零指向水龙头的手指拐了个弯,指向了反方向。他果断倒戈hiro,义正辞严地说:“受了伤不可以冲水,新一君,我们还是去好好处理下伤口吧。”
蔚蓝和紫灰的眼睛对视一会儿,双方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同病相怜的无奈。工藤新一还有点儿奇怪:这对幼驯染不是才认识了一天吗?怎么零君好像很了解景光的想法似的?
嗯,他还表现得很心虚。看来昨天他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不少事啊。
“新一?”诸伏景光眨眨眼,纯良地看着他。
工藤新一一败涂地,工藤新一举手投降。
“好,那么,我们去找家药店或是诊所好了。”工藤新一揉了揉肩膀。
“我带你们去。”降谷零自告奋勇,“我知道附近的诊所。”
两人欣然同意,于是三个孩子今天“团建”的第一站就从足球场变成了小诊所。
——等等,这附近的诊所?
降谷零小时候常去的公园附近的诊所?
工藤新一今天脑子有点迷糊,但也意识到这个描述意味着什么。
【宫野诊所,新一!】系统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定是宫野诊所对吧!】
宫野……宫野厚司、宫野艾莲娜、宫野明美,宫野志保。
他本来就计划找机会去这家诊所一次,只是没想到机会来得如此巧合。
Debuff有时也挺招人喜欢的。
八月的东京*,树木茂盛,鸟语花香。宫野诊所就位于杯户公园西南方向的林荫深处。诊所风格兼具西式和日式,色彩简洁干净,有种独特的温馨。
很难想象这间诊所的两位主人是那么了不起的科学家呢。
“所以说,零君脸上的创可贴原来是高明哥给的。”路上,工藤新一娴熟地颠着诸伏景光从家里带过来的足球,“怎么弄的?”
“不小心啦。”降谷零挠挠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足球听话地在工藤新一脚上弹跳,眼里全是渴望。
诸伏景光:“明明是为了捉蜻蜓才划伤的——幸好高明哥哥随身带了创可贴——zero一会儿想踢足球吗?新一的足球踢得超级厉害哦!”
降谷零眼前一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诸伏景光与有荣焉,工藤新一也配合地来了个花式颠球。
说起来,诸伏高明的创可贴其实都是给工藤新一备的——因为他实在太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了——诸伏高明也因此养成了“见不得不爱惜自己身体的行为”的习惯。
约莫昨天这个习惯被降谷零勾出来一次,诸伏高明怕不是下意识沉下脸,神情严肃地盯着降各零脸上的伤,直到降谷零接过创可贴贴上才罢休。
——别问他为什么这么了解,真的。
「所以刚刚听说我也是景光的哥哥时,零君才那么紧张啊。」工藤新一无奈,高明哥这是把未来的全能精英吓出心理阴影了吗?
【诸伏高明,恐怖如斯。】系统适时地抖了个机灵。
工藤新一笑:「太有压迫感了,高明哥。」
三个男孩有说有笑地走近诊所,一路上欢声笑语,微风拂过送来阵阵草木的香气,不远处又传来女孩银铃般的笑声。
降谷零显然是认得那女孩的,他扬起眉,朝那个似乎比他们小些的女孩儿笑:“明美!”
明美?
女孩发现了他们,先是高兴地小跑过来,然后皱起秀气的眉:“你是不是又把自己弄受伤了?他们来找茬还是又是自己弄的?”
女孩有一头乌黑笔直的长发,额前是偏分的细碎刘海。她有一双细长的眉、大而圆的眼眸,小巧精致的口鼻,整张脸给人以清丽俏皮之感,又因主人的明媚多了几分灵气。她不怎么像那个“宫野明美”,甚至不像工藤新一认识的任何与宫野家有血缘关系的人———比如玛丽、比如灰原——她没有那种清冷而忧郁的气质,没有那份挥之不去的愁绪,甚至也没有他印象里宫野家一脉相承的孤独感。
但她就是宫野明美,六岁的宫野明美,是能用一个笑容就化解杀意的那个女孩。
“都没有!”降谷零此时顶着宫野明美和诸伏景光的双重压力,居然鬼使神差向才见一面的工藤新一求助,“新一君,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没有——而且hiro,你不是我一起来的吗!”
言外之意,hiro你怎么会不知道我今天的伤是怎么来的?
诸伏景光:“今天的我知道,以前的我可说不准。”
“Hiro!——明美,今天真的是意外——新一君才是受伤重的那个!”
宫野明美俏俏地点了点头,算是信了他,转向两个初次见面的男孩:“你们好,我是宫野明美,请多指教。”
“诸伏景光,请多指教。”
“工藤新一,请多指教。”
“——啊,你的胳膊!”宫野明美忽然惊呼,“抱歉抱歉,工藤君——我带你们去找我妈妈包扎!”
她说罢就跳上台阶,推开诊所的白色木门示意他们跟上。
工藤新一是真的快忘了自己受的那点儿伤了,被宫野明美提起居然还有点儿懵,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原本就是来诊所包扎的。
【结果新一光想“宫野”,都忘了“诊所”吧?】系统在他脑海里嘤嘤,【好歹关心下自己嘛,大家都很在乎你啊!】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但是这儿可是“宫野”啊,二十二年前的、还没有加入组织的“宫野”。
四个小孩子安静地走在走廊里。工藤新一看着诊所内洁白的墙壁和偶尔一两处极具生活化的小装饰,忽然对系统说:「这里后来被改建成了一家棋牌室。开了很多年了。」
【什么?】系统比较傻缺,没明白他的意思。
工藤新一牵动了一下嘴角,好似想要扯出一个笑:「棋牌室。几乎是在这儿的原址上重建的,根本看不出来原来诊所的样子了。」
上辈子为了搜寻一切能搜寻的信息,他和降谷零、灰原哀以及几位借调来的一课刑警曾把那间棋牌室翻了个底朝天,结果却只发现了几处火灼的痕迹。
“是组织的手笔。”降谷零说,“我记得这几处火烧过的地方都曾是诊所的里间,是他们做研究的地方。”
降谷零那时还有伤未愈,左臂包着块三角巾,面色不佳。他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兀自在棋牌室内外走动,没说让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跟上,但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这里以前有一扇白色的百叶窗。”
“这儿是候诊室。”
“她一般坐在那个角落里……”
“墙上挂了几幅风景画,有一幅画的是日出。”
“……明美很喜欢在楼梯旁边坐着”
“这块地曾经种了几株向日葵。”
“以前没有这间小屋子,应该是后来建的。”
“……艾莲娜老师经常站在这扇窗旁边看风景。”
……
面目全非的旧址,物是人非的重逢。
工藤新一笑笑,总觉得自己自来到东京,或者自重生之后就一直有些多愁善感,尤其是见到与“过去”有关的人或事物时,总忍不住在回忆里翻找,然后感慨。
像个老头子似的。就连现在都是。
他摇摇头,把回忆从脑子里赶出去。理智上,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是很正常的:经历了两年的明枪暗箭,旷日持久的战斗和众多战友的牺牲后,一夕回到一切尚未开始时,心理落差和创伤应激一定会持续围绕他。重生至今也不过四个月*,他没有摆脱这些心理问题实际上非常正常。
可他的心理损耗不会因为“他理智上明白”而停止。
宫野明美推开房间门:“妈妈!有个小哥哥受伤了,零君也是!”
工藤新一立刻收起那些没用的思绪,期待地看向屋内。
哎?那是——
“总之,我应该会在这边停留几天。你和厚司君多考虑一下吧。”
“我知道了。”
房间里有两个女人,一坐一立,站着的那个似乎正要往外走,看见四个孩子时停顿了一下,才又大步走出诊室。
那个女人戴着顶鸭舌帽,皮肤白皙、发色浅淡。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墨绿色的眼睛只有在看向宫野明美时才显得柔和了几分。那双眼睛极冷、极凌厉,眼尾有一道深邃的痕迹。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长袖衬衣和黑色的长裤,外头又穿了件卡其色风衣——几乎让人怀疑她是不是过错了季节。
其实是为了方便携带武器吧,风衣内侧一定是改装过的枪带。工藤新一心想。
你们外国情报组织都这么嚣张吗,玛丽女士?
昨天去银行时不会也带着枪吧?
“妈妈,零君和他的朋友工藤君摔倒受伤了。”宫野明美走到房间里。
“都进来吧。”女人小声地说。
她就是宫野艾莲娜。令降谷先生念念不忘的“艾莲娜老师”,给灰原留下二十卷生日录音的“堕天使”,让赤井玛丽叹息悔恨的亲妹妹。
“艾莲娜老师。”降谷零显然很高兴见到她。
宫野艾莲娜柔和地笑:“是零君啊。”
降谷零知道她内向,于是不等她问,拉着诸伏景光和工藤新一的手:“这两位是我新交的朋友,诸伏景光和工藤新一。”
宫野艾莲娜的确不大与外人说话,只点了点头,随后取来医药箱细致地给两个男孩处理伤口。
“谢谢艾莲娜医生!”工藤新一惯会忍痛,酒精倒在伤口上也面不改色。他用着童稚的语调,蔚蓝的眼睛却无比认真地看着她:“谢谢您。”
宫野艾莲娜怔了下,她向来敏感,因而总觉这个男孩的道谢有点儿认真过头了。
不像在为她给他处理伤口而道谢,而是有什么更深沉的原因。
“没关系,以后走路要小心一点。”她破天荒开口,“这几日都不要沾水。”
【新一果然是“年上杀手”,艾莲娜医生也不能免俗啊。】系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胡说什么呢。工藤新一腹诽。
宫野明美趴在妈妈膝边:“妈妈,刚刚出去的那个阿姨长得和你好像——是认识的人吗?”
是你的亲姨妈哦,明美小姐。工藤新一暗自说。
“只是个客人。”宫野艾莲娜却搪塞过去。
——看来赤井玛丽此次来日本另有任务,只是秘密来见妹妹一面。
“你和厚司君多考虑一下吧”,玛丽女士这话,是在指什么?能让MI6特工提醒的事,再加上现在这个时间点……乌丸集团是不是已经向宫野夫妇抛来橄榄枝了?
但见室内陈设和宫野艾莲娜的样子,她应该还没有怀上宫野志保,由此推断,他们夫妇还没打算应邀,还在考虑的初期。
那么劝他们拒绝乌丸集团就能容易很多。现在的关键还是要研究如何让组织放弃这对夫妇。
三个男孩在诊所待了一会儿就准备道别。工藤新一心头一动,手在口袋里鼓捣了一番,偷偷地把APTX-4869及解药从药盒里取出,然后把那个不到一寸见方的白色盒子扔在了诊室的地面上。
「系统,APTX药盒丢失或损坏,两天后是否也会完好地回到我手上?」
【对。而且丢失的话,丢了的那个会在两天后原地消失。】
那就行。工藤新一眼中闪着自信的光芒,他蹲下来,假装刚刚发现那个小药盒,口中熟练地演戏:“啊咧,这是什么啊?”
三个真小孩和宫野艾莲娜都被他吸引,看着他手里的小盒。
“里面什么都没有呢,”工藤新一装作第一次见这盒子,“它好像是从刚刚那个穿卡其色风衣的阿姨身上掉出来的,我刚刚还以为是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有哦。”
降谷零回忆刚才那个短发阿姨:“我没看到有东西掉出来。”
诸伏景光其实也不记得有东西从那个阿姨身上掉落,但他听着工藤新一的幼稚声线,选择了不言语。